在城市,我最喜欢的,是去那些老巷子里转悠。我感觉,这些老巷子,是城市朴素的心,是这个城市日渐华丽衣裳上打下的旧补丁,那是老祖母苍老的手,在油灯下颤抖着手的缝缝补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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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从高空俯瞰城市,那些曲曲折折的老巷子,俨然是一个城市隆起的皱纹。一个城市的年龄在哪儿显示,不是这些历经风雨还顽强蜿蜒于城市的老巷子吗?它让眼前浮现一个饱经沧桑之人露出的眼袋,一个老人坐在夕阳下老藤椅上如弓的背影。 dedecms.com
老巷子里那些被脚印磨得光滑的青石子路,鹅卵石铺着的路,这样的路,灌满了岁月的包浆。至于老巷子里那些青砖上爬满的青苔,那是最柔软最爱怜的体贴,身体与灵魂的距离,往往就隔着这样浅浅的一层。
老巷子里,大多挺立或歪歪斜斜生长着一些根繁叶茂的树,老巷子里的荫凉,来自这些树的覆盖。我在老巷子居住的友人孙二毛,夏天在老巷子的树下纳凉,二毛坐在树下,一把蒲扇掩面,,响起了他断断续续的鼾声,路人从没去惊醒他。风起时,二毛醒了,树上叶子哗啦啦响,二毛把耳朵贴近树身,自言自语说,树又说话了。二毛还说,在大树的树身里,感觉有水汩汩汩流淌的声音。有一年老巷子里因为安装地下管道,被砍去了一棵树,我看见老巷子的人,自发簇拥在老树还残留的根边,低头,像是在为老树的离去默哀。哀悼的,是老树陪伴他们的老时光。 本文来自织梦
有一年我坐长江上的慢船去南京,凌晨我去跟二毛道别,老巷子一闪一闪的路灯在薄雾中像打着呵欠。我在二毛的窗外,听见他在弹吉他,是南斯拉夫电影中的插曲《啊朋友再见》。二毛是怎么知道我要去远行的?我在窗外,最终没去打扰。二毛的歌声,在我二天三夜的客船上一直飘荡。 copyright dedecms
老巷子里有一棵黄葛树,爬起来的遒劲根须附在一段斜坡老墙上,一眼望去如巨大浮雕。那年,孙二毛的老爹去世了,二毛把灵堂搭建在老巷子里,把老爹的黑白遗像挂在树根盘绕的老墙上,老巷子里的街坊四邻,无声地来到老爹遗像前悼念。遗像上的老爹,面目和善清臞,白色胡须飘飘。这样一个慈祥老人,一生就住在老巷子的老宅里。大风起了,雷声中老巷子里哪家的门窗忘了关,老爹就会一家一家上前,能帮忙关上的,就顺手掩上一扇门,一扇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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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毛的老爹,是做烤鸭的,那烤鸭做得极香,金黄酥脆的烤鸭,上面撒满了香香的白芝麻。那些年我在老城里的老巷子里游走,总爱去老爹的烤鸭店里买上一只,一个人就在树下啃得精光,嘴唇上沾满了油,用纸一擦,那纸透明泛光。我在树下点燃,独自笑出了声。后来,我遇到了老城里的姑娘,我们相爱后,我几乎每周都要去老巷子里买上一只老爹做的烤鸭。姑娘一家,吃着烤鸭,对我的人品表示满意。那年我还在大山下一个小乡工作,不久,他们一家人,把进城门的钥匙正式交给了我。我感觉城门訇然一声朝我打开,这有老巷子的一份功劳,我不能对它忘恩负义,每次经过老爹的烤鸭店,我都要笑眯眯地问候一句老爹,孙叔啊,喝一杯了么?老爹对我颔首浅笑。 本文来自织梦
老巷子里还有开中药铺的严大爷。戴着老花镜的严大爷,对病人望闻问切,用青筋暴露的手,为病人把摸着脉,这是一种最深的关怀,病人望着严大爷,有时感觉病就好了一大半。老巷子里还有好多手艺人,补锅的修伞的修脚的弹棉花的剃头的配钥匙的做糖葫芦的……这些谦卑的手艺人,他们有的就凭手艺养活了一家人,他们与老巷子的风格,紧密地相互渗透了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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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巷子,是城市的心,那里面包裹着最深的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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