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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大雨急，死了命地扑打着车窗，像是要挤进寻找个安身之处,却无一例外歪歪扭扭附在玻璃上，被风无情地挤成一条细细的水线。天地间灰朦朦的一片，景物快速向后退去，倏地消失，转眼成空。此行，是去见他最后一面。
织梦好，好织梦
他是我的岳父，被确诊为恶性疾病。于病床上奄奄之际，特别希望我，在他不多的余日里回一趟外家，认识一下外家的人，也认识一下那里的家。 dedecms.com
我未曾去过外家，更谈不上认识外家的人。语言上的隔阂，他在海南几年的时间里，我与他没说过几句话，甚至连招呼也没有真正打过，见面只是点点头，稍微笑笑，便带过了。也尝试向妻子学习她老家对岳父称呼的方言，但叫了几次，他似乎没什么反应，想是我学得不准，加上叫得拗口，便也做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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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寡言但勤快，海南住所旁边的一块荒地，经他整理一番，种上时令蔬菜，便成了一个小小的菜园。菜园一天一个样，有紫得发光的茄子，有沿着地面四处攀长的地瓜叶，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蔬菜开着白色的浅蓝色的绛紫色的小花，看上去热闹极了。园子的一角还种上香蕉和木瓜，香蕉叶子如扇，风吹时似善舞的女子在挥舞水袖，木瓜叶茂花密果实累累，满树繁华，显得惹眼。孩子们喜欢去园子去看各色昆虫，帮着大人摘木瓜和玉米，感受收获乐趣。在他住院治疗期间，打电话回来，孩子们一听是外公，便直嚷嚷要外公回来带他们去摘木瓜和玉米。可见，他的小菜园带给孩子多深刻的印象和欢快。 copyright dedecms
汽车在山路间来回盘旋，忽上忽下。还好沿山脚修建的公路较多，只有少部分在山腰，并没有如有临深渊的感觉。还从来没有这样置身于大山怀抱之中。山一座一座，挨得紧密但不相连，人在其中，一时分不清方向。山势陡峭，仿佛一夜间拔高长成，与地面几乎垂直。这样的山难以留住水土，生长的植物矮小，唯一入目的是满山竹子。竹子不粗，手臂般大小，叶子也不茂密，为浅绿色，见缝插针似，于嶙峋的石头上顽强生长着。山体黑如炭，横面看如千层饼。山底下，有许多个可容一两人的洞穴，每穴摆放坛子。洞穴有人工修饰过痕迹，有些坛子前留有祭品。听闻有些山区沿留山葬风俗，入土埋葬数年后，再打开棺木，把骨殖拣出放在坛子里，找山洞保存，想必这就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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汽车在一个座落于山坳里的小村边停下，外家的人已在等候。见了面，简单问候几句，便跟随向村子走去。路上多石子，踩在上面脚步一拐一瘸。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
近了一幢三层楼，刚踏进门，猛烈的呕吐声悚然入耳。忐忑不安循声走进一个房间，看到他躺在床板上（床板铺在地上）。虽是夏天，床板上却铺了厚厚的棉被，他身上也穿了入秋的衣物，脸惨白且削瘦，正张大口努力地呼吸。
见到我，他表情平静了一点，想笑着打个招呼，但无力笑出，笑容似乎被卡住了。他平常胃疼，一直胃病当胃病治，天天步行几公里到乡卫生院治疗。情况愈加严重，到省医院检查才得出病因。为时为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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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前的他身体尚好，能下地劳作，而眼前的他已是油尽灯枯。我站在一旁，没了思想，不知如何是好。第一次回外家，理应是喜气洋洋的事，可居然是来道别。屋子的桌上摆有我孩子满岁所拍的照片，肉嘟嘟的，眼光清澈而欢喜。一边是在等待死亡，一边是生命的成长希望。生命的开始与尽头两种巨大反差鲜明地在这体现，让人感慨死亡的如影随形与自然更替规律的无情。我无力抵挡自然规律，又无奈看到亲人的消亡，甚至，死亡前还要承受着巨大的心理恐惧和疾病折磨。我无端的感到了深深地虚无与脆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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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无能为力，不知该做什么，该说什么，看着他无力地闭着眼，脸上浮现因病痛折磨得再难容下一丁点笑容的表情。我突然想到，但愿有一天，我求的死，不受病痛折磨，即使突然死去，也比这样的死亡好上百倍――面对绝症，你只能是在受尽心理和身体的摧残之后痛苦离开，别无选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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静静地坐着，看着他身受病魔摧残而束手无策，我感同身受，开始感到有点窒息。 内容来自dedecms
天光开始冥灭，晚风微凉吹袭，夜色已然降临。9点左右的时间，劳作一天的村民开始熄灯休息，四周静廖偶闻狗吠，空气清冽得呼入一口凉彻心扉。这无边的静与黑让我感到无助，翻来覆去至半夜才沉沉睡去。 dedecms.com
第二天起床，一出门就感受到“开门见山”。远近的山，经夜露的滋润，如被墨染，宛如生动的一幅山水画卷，变得亲切了。只是住在平原习惯了，突然视线被许多的山遮挡一时难以适应。智者乐水，仁者乐山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。山里的人，时时感受山的厚重，不浮华，不好高骛远，养成了凝重沉稳和脚踏实地的品性。 copyright dedecms
外家的兄嫂已下庄稼地干活。这里盛产玉米。常看到影视中的东北人家，户户屋檐下，甚至篱笆上都挂有一串串金黄色的玉米。逢喜庆时，窗户门口再贴上大红“喜”字。黄色与红色皆是我国宝贵吉祥之色，相互衬托，气氛红红红火火。坐车沿途看到，这里的人家屋前院子里也有挂着成串玉米。刚巧，现在是玉米收获季节，人们全部到田地里采摘玉米。我好奇心起，一起前往。
玉米地离外家不远，一大片望不到头，进到里面非常闷热，身上很快被汗湿。摘玉米是不轻松的活，要一个个从玉米杆上掰下来。每株长有两三个玉米，有些长得高，要伸长手和踮脚，同时还有防止锋利的玉米叶边缘划伤，每株摘完后要从根部用脚踩断，晒干烧火或是其他用途。体验性地摘了几个，便被外家的兄嫂好心驱赶回去。 dedecms.com
回到家，岳父已被搀扶出来坐在客厅，透透气，用飘忽不定的眼光看着门外的事物。我坐在家门口，帮忙晾晒玉米。玉米从袋子倒出，似是长了脚，蹦跳着满地滚跑。这是一个丰收之年。屋里的他已进入生命倒计时，而屋外的人们依旧在为生活劳作。也许这就是生活，这就是人生，死亡也是生活的一部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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住了几天，心情苦闷一真无法排遣。每天除了陪他无言坐上一会，其余时间对着大山发呆，思考生死。离开那天，我备了一个红包，放在他手上。我努力地装出笑容，握着他的手，脑子转半晌，才心虚地说：好好保重！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
人的一生，会遇见许多陌生的或是熟悉的人。请善待每次遇见吧。人生无常，每一次遇见，都有可能成为最后一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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