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文化万宁】忆七婆

移动版  2017-03-26 09:04  来 源:网络整理  字号:

【文化万宁】忆七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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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化万宁】忆七婆

(点击图片直接登陆“万福万宁网”) 本文来自织梦

回老家过春节,没事做的时候,我走去看看老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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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屋早无人居住,砖瓦褪去最初色彩,划满深一道浅一道风吹雨打的印记。墙脚下破碎的瓦砾撒了一地。铁门紧紧锁闭,透过钢条,院子里空荡荡,几株野草孤零零地在使劲生长,风吹着几片叶子杂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在无力打旋。目光慢慢环视,在一间小房子停驻。小房子上头竖着一杆黑乎乎的烟囱,如一个惊叹号戳向苍天,惊醒了我的回忆。这回忆,关于七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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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屋由家族的几房共有。逢年过节或婚嫁考取,几房的长者用于祭祀外,很早就无人居住,除了七婆一家。七婆家贫,尚盖不起房子,暂借老屋居住。老屋采光不好,总给我一种阴沉且灰暗的感觉。记忆中的七婆,也不免带上了灰色。灰色衣着、灰色肤色甚至灰头灰脸。自小我不太喜欢她。 内容来自dedecms

她很瘦弱,穿任何衣服,都显得宽宽垮垮,如演员穿的戏服。她个子不矮,喜欢凑热闹,似乎没有插话的分量,总是小心翼翼陪笑,或是“嗯嗯”附和几声。凑热闹时喜欢倚在门框或是墙壁上,显得更高,如一斜置的长棍,格外显眼。我回老家,远远便能第一眼辨出她来。时常见着七公或是她儿子来斥责,撵她回家。她极不情愿的样子,脸上讪笑,身体慢慢离开所靠着的物体。小步子挪了几下,回头,又挪了几下,再回头,慢吞吞的,似乎在拖延时间等着家人回心转意,允她再多呆一会儿,结果只会招来更多的斥责。 织梦好,好织梦

七婆的脚是“干干净净”的,没有沾泥巴,不是个庄稼人。她体质羸弱,不能下地干活。甚至走路快一点,呼吸就急促起来。七公家境困窘,七婆的“一张口”,加上医药费的花销,让她没了家庭地位,成了埋怨的焦点。儿女自然也不太尊重她,谈话难得有好语气。七婆是打小这样,还是后来身体变坏,没有人告诉过我,我也没有想过去了解。她多数的劳动——就是在烟火弥漫的灶台前,不断的往灶里添加稻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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厨房逼仄,除灶台厨柜等物,剩下的地方只容得一人腾转活动。厨房的窗子很小,仅能容得光线穿越,房体久经岁月严重变形,族人也不允许改造。稻草如果没有干透,会冒出的大把浓烟,充满厨房,小小的烟囱也无济于事。七婆在里头,呛得眼泪直淌,不停咳嗽。又不敢跑到门外息上一阵——稻草燃烧极快,不及时补充,火就会熄灭。遇上没干透的稻草,七婆煮好饭出来,眼睛挣扎好一会才能正常睁开。伴着激烈咳嗽,胸口急剧起伏,如同死里逃生。 本文来自织梦

七婆呼我“三姑”,这是我厌恶她主要的原因。我有两个哥哥,父母希望我是个女孩,没能如愿。但七婆一见我,就呼“三姑回来了”,更可恨的是在父母面前,她叫得更响,我感到整个村子都能听见,又羞又急。见到她,干脆扭头不理。七婆并不气恼,她有办法哄我开心,给我弄一些好吃的。农村有着城里吃不上的美味(我认为),七婆给我烤的地瓜就让我毕生难忘。 copyright dedecms

回老家,我会去找七婆的儿子玩耍。按辈分我应呼为“叔”。两人年龄相仿,玩在一块也不管辈分大小,我都直呼他名。辈份在农村,有着深厚的威严,长辈见我这般称呼,倒不会特意纠正,或许是对于常年居住在外的我特有的宽容。七婆见我回来,知道我会去找他儿子玩耍。做晚饭时,特意在灶间塞进几个地瓜(农村多数家庭种地瓜喂猪)。饭煮好,地瓜也烤好。烤好的地瓜外表碳化发黑。掰开一看,里头是另一番景象——黄澄澄的、紫艳艳的,红亮亮的。不管什么品种,全闪着光泽。散发丝丝香气,直钻鼻孔。诱使我迫不及待咬上一口,那味道,酥粉甘甜,软柔清香。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

刚烤熟的地瓜很烫,左手烫疼了就把地瓜腾到右手,嘴烫疼了就一边吃着一边嘘嘘吸着凉气。烫并不妨碍吃,我不停咬嚼,生怕地瓜长脚跑掉似的。不容地瓜凉了,我已吃得干净。地瓜吃到肚子里还有烫感。七婆这时靠在厨房的门框上,看着我猴急的吃相,看到我的嘴边被地瓜炭化的表皮涂得黑一道白一道。她咧嘴大笑,流露出长辈的慈祥,轻声说谁家的花猫跑进来了。待我吃完。拉起我的手走到水缸边,勺起一瓢水,洗净我的脸和手。水流到砖石上,哗哗响,很好听。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

许些年后,七公的生活逐渐好转。盖了新房子,厨房透气宽敞,不烧稻草了,七婆做饭不用“受气”了。我也外出打工,与七婆的儿子少有来往。只有逢年过节回老家,才见到七婆。七婆似乎身子更差,怕见光,不凑热闹了,多数时间呆在房间里,如泥塑,一坐就是一天。 内容来自dedecms

有年中秋,父亲叫我送月饼给七公。走进七公家,是中午时分,院子静悄悄的,苍蝇聚集在水泥板上几块污处,嗡嗡动个不停,格外刺耳。我小心地走进屋子,里头光线斑驳。一个老媪弓腰低头,两手捧着一张月饼的包装纸,贴到嘴边,津津有味地吃着包装纸上沾连的饼屑,淡红的包装纸遮住了脸,头顶的白发微微晃动。 copyright dedecms

她听到声响,猛然抬起头。见到是我,惊愕了一下,忙说,“回来了,坐、坐。”七婆早已不叫我“三姑”,变得十分客气。她看到我手上月饼,又看了她手上的包装纸,不好意思地自嘲:这饼屑也是很好吃的。久离家乡,我与七婆没什么话可说,简单问候几句,放下月饼就离开了。这一离开,就成了永别。 dedecms.com

在某个日子,七婆服了农药,送到医院抢救无治。原因似乎是受了委屈。受多大的委屈,要以服用农药来对抗,无法想像。闻知噩耗,窗外的阳光正明晃晃地毒辣。我将手摊开置于阳光下,不一会儿就烫得生疼。这疼,如同刚烤熟的地瓜置在手心一般。不同的是,手很烫,心却悲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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